关于顾生的历史和现状的研究…

《眼病愈后的醒悟》【老老葛讲聊斋】

图咏 早知流年似掷梭,岂知幻境梦中多。婴儿倏忽成鲐背,数十春秋一刹那。注:倏忽——一瞬间;鲐背——老人背上生斑,如鲐鱼之纹,为高寿之征。此处代称老人。

江南(指现在的江苏安徽一带)有个姓顾的书生,到山东旅行,住在临淄的一个客栈里。

一天早是起来,突然觉得两只眼睛肿了,而且疼痛难忍。禁不住昼夜痛苦地呻吟起来。

他请医生诊治,又是针灸又是吃药,可是毫无效果。过了十几天,疼痛才稍微减轻一点。

这一天他正在闭眼休息,忽然觉得眼前有一所巨大的住宅,望过去里面好像总共有四五进,每一进的大门都敞开着,最里面的一进还看得到有人来来往往,但是太远看不太清楚。

一天,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个住宅,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进了这座住宅,而且已经跨越三道大门,里面毫无人迹。南北两个大厅堂,厅堂内都用红毡铺地,他略微往里一了看,只见满屋子里都是婴儿,有坐着的,有躺着的,有用膝盖爬行的.多得不计其数。

他正在惊讶的时候,从后面住宅出来了一个人,看见他说:“小王说门前有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到了,果然不错。”就请他进去。顾某不敢往里面走,那个人强拉硬拽,把他拉了进去。

他问那个人“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啊?”那个人回答说:“这里是九王子的住宅。最近王子得了疟疾,刚刚才痊愈。今天大家要请宾朋为他庆贺,恰好先生来了,真是有缘分啊!”话还没有说完,就有人跑过来,催促他们快进去。

顾某往前走了不一会儿,来到一个地方,只见红漆栏杆,雕梁画栋,上面有一座坐北朝南的大殿,一共有九间。他一步一步地登上台阶,看见宴席上已经坐满了客人。有一个年轻人坐北面南,知道那就是王子了。

他跪在堂下叩头。这时候满堂的客人都站了起来,表示欢迎顾某的到来。王子拉着他,叫他面东坐在西侧。宴会开始,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突然鼓乐大作,许多歌女出来了,上演一出名叫《华封祝》的戏剧,祝贺主人多寿多福多子。戏刚刚演过三折,顾某听到他住的客栈主人和他的仆人在叫他吃午饭,都站在床头,一次又一次地喊他。他耳朵里听得真真切切,心里担心王子知道,就假说要换衣服,离开了宴席。

出来后抬头看看太阳,已经日过中天了,他看见仆人还站在床前,才知道自己还没有离开旅店。心里想要赶紧返回宴席上去,就打发仆人关上房门出去,他刚一闭上眼睛。看见宫殿仍然是刚才的样子,就急忙沿着从前走过的道路往里走。

路过先前养育婴儿的地方,并没有什么婴儿了,只有几十个老太太,蓬头垢面,弯腰驼背,都在屋里,有坐着的,有躺着的。她们望见了顾生,恶声恶气地说“这是谁家的无赖小子,到这里来偷看我们!”他又惊又怕,不敢争辨,急忙奔向后院,上了大殿就坐下了。抬头一看,只见王子的下巴颌上长了一尺多长的胡子。

王子看见他回来了,就笑着问他:“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啊?戏已经演过七折了!”说完就拿过一个大杯子罚他吃酒。过了一会儿,演完了《华封祝》。歌女们请顾某再点一出戏,他点了一出《彭祖娶妇》。歌女就用椰瓢向他敬酒,一瓢可装五斗左右。他离开席位,向王子告辞说:“臣的眼睛有病,不敢过量饮酒,”王子说 :“你患了眼病,我这里有一位太医,我让他立该给你诊治。”话音一落,东边座位上的一位客人,立刻离开座位,来到顾某跟前,用两根手指头扒开他的两只眼角,用玉簪给他上了一点油脂似的白膏,嘱付他闭上眼睛,稍微睡一会儿。王子让使女把他领进内室,叫他躺下休息。他躺了片刻,感到床帐温香柔软,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。

过了不久,忽然听到一阵敲击铜器的声音,顾某马上惊醒了。他猜想大概歌女的戏还没有演完,睁开睛眼一看,原来是客栈里的一条饿狗在舐油锅发出的声响。不过他眼睛的毛病到好像是好了。顾某再闭上眼睛,什么东西也没有了。

记得有这样一种说法,说人去过这两个地方,会把一切事情想得很通的:一是医院的重症监护室;二是殡仪馆。亲眼目睹这两个地方的场景,什么职务晋升、股票涨跌、金钱美女等等,都好比过眼云烟。《红楼梦》中的《好了歌》就活灵话现了。

江南人顾某在山东临淄偶患眼病,弄得疼痛难忍。现在看来也大不了就是白内障、角膜炎、青光眼之类,弄点什么眼药膏、眼药水滴滴就行了。可是他竟然托眼病之福,在病灶对神经系统的刺激下做了一个白日梦。梦见自已到了一个亲皇府,参加了王府盛宴,饱餐了一顿山珍海味,欣赏了精采的歌舞表演。又蒙王子恩典,御医“以玉簪点白膏如脂”(大约相当于青霉素眼药膏之类)治愈了眼病。这期间他被旅店老板和仆人吵醒过一次。可就是这么一点点功夫,刚进皇府时看到的婴儿都变成了老太婆。少年王子也长出了胡须。正如清代评论家何守奇所说:“目幻,一转瞬间少者已老,所谓百年犹旦暮耳。”

岁月无情,富贵如烟,做人要想得通。这就是蒲松龄先生写这篇的目的。

【原文】《顾生》《聊斋志异》三会本 卷八 第四十二篇

江南顾生,客稷下,眼暴肿,昼夜呻吟,罔所医药。十余日,痛 少减。乃合眼时,辄睹巨宅:凡四五进,门皆洞辟;最深处有人往来, 但遥睹不可细认。一日,方凝神注之,忽觉身入宅中,三历门户,绝无人迹。 有南北厅事,内以红毡贴地。略窥之,见满屋婴儿,坐者、卧者、膝行者, 不可数计。愕疑间,一人自舍后出,见之曰:“小王子谓有远客在门,果然。” 便邀之。顾不敢入,强之乃入,问:“此何所?”曰:“九王世子居。世子疟疾新瘥,今日亲宾作贺,先生有缘也。”言未已,有奔至者,督促速行。俄至一处,雕榭朱栏,一殿北向,凡九楹。历阶而升,则客已满座。见 一少年北面坐,知是王子,便伏堂下。满堂尽起。王子曳顾东向坐。酒既行, 鼓乐暴作,诸妓升堂,演“华封祝”。才过三折,逆旅主人及仆唤进午餐,就床头频呼之。耳闻甚真,心恐王子知,遂托更衣而出。仰视日中夕, 则见仆立床前,始悟未离旅邸。心欲急返,因遣仆阖扉去。甫交睫,见宫舍 依然,急循故道而入。路经前婴儿处,并无婴儿,有数十媪蓬首驼背,坐卧其中。望见顾,出恶声曰:“谁家无赖子,来此窥伺!”顾惊惧,不敢置辨,疾趋后庭,升殿即坐。见王子颔下添髭尺余矣。见顾,笑问:“何往?剧本过七折矣。”因以巨觥示罚。移时曲终,又呈出目。顾点“彭祖娶妇”。 妓即以椰瓢行酒,可容五斗许。顾离席辞曰:“臣目疾,不敢过醉。”王子 曰:“君患目,有太医在此,便合诊视。”东座一客,即离坐来,两指启双 眦,以玉簪点白膏如脂,嘱合目少睡。王子命侍儿导入复室,令卧;卧片时,觉床帐香软,因而熟眠。居无何,忽闻鸣钲锽聒,即复惊醒。疑是优戏未毕;开目视之,则旅舍中狗舐油铛也,然目疾若失。再闭眼,一无所睹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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